大约在260万年前,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基本结束,青藏高原隆起成为了地球的第三极,中国今天西高东低的阶梯式地貌成形。从这时开始,古长江水系第一次开始向东奔流,奠定了今天长江流域的基本格局。这个时间节点,是地质年代的第三纪上新世末、第四纪更新世初,而更新世与上新世分界的重要标志,正是人类的诞生。
大量的石器和遗迹遗存证据显示,从更新世开始,原始人类已开始从古猿中逐渐分离出来,开始了一段不寻常的进化之路。旧石器时代的文明如星星之火,最终将第四纪点燃为耀眼的“人类时代”。
地理剧变给气候环境和物种分布带来的影响是彻底并深远的。青藏高原的隆起阻断了印度洋的暖湿气流进入我国西北,形成了干旱的戈壁和沙漠,同时加强了东南部的季风性环流,使中国东南部成为温暖湿润的宜居之地。而青藏高原的抬升也使得原本这一地区的热带雨林环境彻底消失,生活在这里的古人类祖先和大量哺乳类不得不向东、向北迁徙。目前出土的早期古人类化石和文化遗迹,绝大多数都位于中国的东部季风区,这是和这一地理剧变直接相关的。而在这些古人类遗址中,和县人、郧县人、长阳人、奉节人、河梁人、资阳人等,都分布在长江沿岸,其中仅三峡地区就密集出现了8处人类化石地点,包括尚有争议却不能简单否认的的巫山人,其年代大约在204万年前,为国内距今年代最早的化石遗存。长江是一条生命走廊,其充沛的水量和适宜的气候为人类先祖自身的演化以及原始文明的萌发提供了先决保障。
对于地球和山川河流,几百万年的时间跨度只是转瞬,河流的变道和袭夺,湖泽的形成和消亡,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然而对具体的生物和其依附的某个自然环境,这些变化足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在人类的文明进程中,整个石器时代是一个接近300万年的漫长而迷蒙的文明滥觞,这些早期的脆弱文明,在自然的变化之中,兴衰存亡,并非祭祀和占卜可以决定。
青藏高原的隆起、古长江东流的格局由强烈的版块运动形成,这决定了长江上游是活跃的地震带,频繁的地质运动以及河流发展的固有规律使整个长江流域河道变化频繁、湖泊消长不定,这使得依江傍水而居的先民聚落命运难测。一个文明的消亡大部分时候是多种因素综合促成,然而自然环境的突变往往导致生产生活的难以为继而将文明直接拦腰斩断或连根拔起。太湖平原的良渚、鸭子河畔的三星堆等文化遗址,都显示出受到洪水等自然灾害侵袭的痕迹。
良渚文化以精美的玉器和黑陶而为人所熟知,这个距今大约4000年前的文明,有完备的礼祀制度和鲜明的阶层分化,修建了城墙和土坝,掌握了稻作、犁耕和水利等早期农业技术,其繁荣有序超出我们对那一个时代的想象。然而考古证据显示这个精于琢玉和制陶的文明晚期饱受洪水、海侵等自然灾害袭扰,最终湮灭在历史长河里。
同样,曾经繁华的三星堆古蜀文明,以奇特的青铜塑像和金杖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却也在约2800年前突然中止,后由金沙文明继承。其消失具体原因未有定论,一说为政权更迭,也有学者认为是洪水突袭。根据一些实地科考结论和历史文献,古蜀国坐落于岷江和沱江的双重冲积扇上,为鸭子河和马牧河环绕,土地丰饶,农业发达,然而在接近2000年的时间里,却时常遭受到地震和“岷山导江,东别为沱”等河流改道问题的困扰,失去持续发展的基础,最终在战争或突发性自然灾害的最后一击下,轰然倾覆。大量的石器和遗迹遗存证据显示,从更新世开始,原始人类已开始从古猿中逐渐分离出来,开始了一段不寻常的进化之路。旧石器时代的文明如星星之火,最终将第四纪点燃为耀眼的“人类时代”。
实际上,在气候变化、构造运动和地转偏向力的作用下,加上泥沙淤积和人为的堤防建设,长江在历史上从未安分。长江主泓一直有向南摆动迁移,分汊减少,曲度增大的趋势。在封建时期,由于气候和战乱,人口不断由黄河流域向长江流域迁徙,河谷平原的耕种需求使人们不断修建堤坝来保护土地和家园,而堤防限制和淤积泥沙的恶性循环反而使长江水位不断抬升,以致水害不断,并愈加频繁。史料记载,仅荆江地区,从公元前500年左右的楚昭王时期到1937年的民国时期,约2400年的时间里,长江共发生水灾197次,频率从宋代以前的平均36年一次,到宋代20年一次,元代12年左右,明代7年,最后清朝时,不到3年即发生一次,最终将第四纪点燃为耀眼的“人类时代”。
人水之争,以及农业灌溉的需要,使得治水成为历朝历代永恒的主题,从大禹开始,一直到今天,亘古不变。善治国者必善治水,兴国必先兴水,中华文明的历史,治水是一条从未断开的主线。
在长江流域,历代水利设施鳞次栉比,从战国时期湖北的白起渠到唐代以后在中下游地区大规模兴修的圩田,其中许多堰渠时至今日依然保护并灌溉着广袤的农田。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成都平原的都江堰。都江堰是公元前256年左右秦国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在前人鳖灵的基础上组织修建的大型无坝引水工程,其设计巧妙,施工精心,实现了农田灌溉、泄洪排沙、水路运输、城市供水等效益,使成都平原旱涝保收,成为令人艳羡的“天府之国”,也使成都在西汉时期已成为仅次于长安的全国第二大城市。
都江堰修成至今两千多年来,历代不断修葺完善,至今仍在滋养着四川盆地73.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在今天的长江上,最负盛名的水利枢纽是三峡工程,它卓越地实现了前所未有的防洪、发电和航运功能。千年大计,国运所系,这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大型的工程项目,已经成为长江流域文明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兴水利,而后有农功,有农功,而后裕国。长江流域的天然自然条件和人工水利设施,使得长江流域在进入封建社会以后逐渐成为富庶的鱼米之乡,而明清时代工商业和海外贸易的兴起,使得国家的经济中心南移,给了长江流域前所未有的文明发展际遇,扬州和珠江流域的广州等沿海区域首先成为全国最繁荣的地区。十九世纪以后,外国资本开始输入,同时航运条件得到极大的改善,长江沿江港口城市再次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客观上获得了一个腾飞的机会,尤其是上海,开埠一百多年的时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海边小县城一跃成为东亚第一大都会。
改革开放以后,长江的黄金水道作用依然明显,在今天的长江沿线,从上游到入海口三角洲,发展出了以重庆、武汉、南京、上海等城市为中心的综合城市群,形成了一带耀眼的经济、文化高地和交通要冲。长江流域不仅仅是重要的农业生产区:而且是基础雄厚,技术先进的工业基地;是商品经济发达,开放活跃的金融平台;已经成为了国家战略发展的重要依托地域。
长江流域的文明发展历程,是自然和人类两支力量的合流。在这一场历史的洪流里,人类始于微末,却一步一步地在与自然的抗争中实现成长,并逐渐掌握先机;正如长江源自融冰滴水,却一路劈山破谷,最后咆哮奔流入海。当回溯这一段浑浊的历程时,我们敬畏宇宙天地、玄黄洪荒之间蕴藏的力量;我们感叹先祖们筚路蓝缕的脚步和执着精进所取得的成就;我们在一段一段历史烟火的明灭之间寻找和思考文明的真谛。
长江文明馆,随想长江流域自然环境变迁与人类文明发展,追寻人类文明脚步的印迹。长江泱泱,水何澹澹;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长江文明,馆以咏志,幸甚至哉!
*文章来源《长江文明馆巡礼》,部分图片源于网络。